[摘要]世界卫生组织视校园欺凌为有碍学龄儿童健康的一种风险行为,将其纳入“学龄儿童健康行为”国际合作研究项目。-年对数十个国家和地区近80万少年学生的问卷调查显示,校园欺凌在全球范围内是一种普遍的现象。但本世纪以来少年学生在校受欺负的比率呈下降趋势,表明各地校园欺凌的严峻形势日趋缓和。校园欺凌存在地域特征和国际差异。就欧洲而言,校园欺凌最严重的地区是东欧,最轻微的地区是南欧和北欧;最严重的国家学生受欺负率是最轻微国家的6倍。校园欺凌集中暴发于少年期并且呈现年龄特征,学生在11-13岁受欺负的比率达到峰值,此后随年龄增长而急剧下降,总体而言多数少年学生从15岁起会逐渐摆脱同伴欺凌的困扰。校园欺凌还存在性别差异,男生受欺负的比率总的来说高于女生,但是这种性别差异随着年龄增长不断缩小,甚至发生逆转。
[关键词]校园欺凌;受欺负比率;学龄儿童健康行为
近年来全国各地一些令人发指的校园欺凌事件接连曝光,给人以校园欺凌现象日益严重的强烈印象。在公众眼里,学校是文明的殿堂,是最阳光、最安全的地方,就不该发生欺凌行为;因此,欺凌在学校中属于异常现象,是应该坚决予以铲除的毒瘤。可是,这样的印象和看法是否可靠还有待检验。没有大范围的横向比较,凭什么断定校园欺凌是一种异常现象?没有长时间的纵向调查,凭什么认定校园欺凌现象日趋严重?
幸好世界卫生组织每隔4年开展一次“学龄儿童健康行为(TheHealthBehaviourinSchool-AgedChildren,HBSC)”研究,其中就包括对世界各地校园欺凌现象的调查。这项研究规模大,范围广,时间长,遵循一定学术规范,采取标准化问卷进行调查,所获得的海量数据弥足珍贵。对这些数据进行深度挖掘,分析全球校园欺凌的现状、特点和趋势,或许有助于我们更加全面地了解欺凌现象在校园中的真实情形,以免从一些不靠谱的印象和想当然的成见出发作出反校园欺凌决策。
一、欺凌是一种有碍学龄儿童健康的风险行为学龄儿童健康行为(HBSC)研究始于年。当时,英格兰、芬兰和挪威的研究者商定,共同研制和实施一套研究方案,对在校儿童进行健康行为调查。这项课题年得到世界卫生组织欧洲地区办公室重视,被批准为世界卫生组织的一项国际合作研究项目。参与这个项目的主要是欧洲国家,后来推广到北美洲和亚洲。到目前为止,总共有45个国家和地区正式参与这项研究。各国各地统一使用国际标准问卷,每4年对11、13、15岁男女学生进行一轮抽样调查,既调查这三个年龄阶段学生的健康与福利水平,也调查与其健康相关的社会背景及行为习惯(见表1)。其中,社会背景调查涉及学龄儿童的家庭关系、同伴关系和学校环境;行为调查除涉及有助于维护少年健康的基本健康行为外,还涉及一些有损于其健康的典型风险行为[1]。实际上最初的HBSC研究主要针对的就是青少年抽烟行为,后来才逐步拓展,把喝酒、吸食大麻、性行为、打架等有害少年学生健康的风险行为纳入调查之中。到年,校园欺凌也被世界卫生组织视为妨碍学龄儿童健康的风险行为,列为HBSC的调查项目[2]。
校园欺凌行为之所以最终纳入世界卫生组织HBSC研究项目的调查范围,是因为儿童和青少年中的欺凌现象逐渐成为公共卫生关切的一个问题,人们逐渐意识到它会长期危及个体的身心健康。首先,欺凌是一种有意识的危害行为,重复施加在某个体的身上,使受害者感到无力反抗和保护自己。欺凌不但可能直接伤害人身体,更会引发心理失调、身心失调等健康问题,甚至导致受欺凌者抑郁、厌世、轻生、自杀。第二,欺凌还会进一步引发其他危害青少年健康的问题行为。研究发现,卷入欺凌的少年(无论欺凌者,还是受欺负者)有喝酒、吸烟、吸毒之类健康风险行为的比率,远高于其他少年。第三,青少年时期建立的行为模式将持续到成年期,并影响其后代的身心健康。纵向研究显示,未成年期的欺凌行为与成年期的反社会行为(如刑事犯罪)关联,也与成年之后难以获得机会去达成社会期望的目标关联。譬如,难以找到稳定的工作,难以与人形成持久稳定的关系。回溯研究发现,欺负人的孩子长大后往往变成欺负人的成人,他们的孩子也往往欺负人;受欺负的孩子长大后往往会变成受欺负的成人,他们的孩子也往往受人欺负。第四,欺凌使卷入其中的孩子以及他们的家庭付出高昂的代价,也使学校和社会付出昂贵的代价。欺凌给施加者和受害者都会造成终身损失,整个社会不得不为他们当中许多人提供心理健康服务、少年司法服务、特殊教育服务以及其他社会服务[3]。
从学龄儿童健康出发审视校园欺凌行为,与从教育、心理、社会、司法等角度有所不同。参与学龄儿童健康行为(HBSC)研究的学者,不但 学龄儿童健康行为(HBSC)研究采用挪威学者奥维斯(DanOlweus)设计的《奥维斯欺负者/受欺负者问卷》,询问学生最近两个月内在校被人欺负和欺负他人的频次[4]。鉴于青少年欺凌的新动向,-年度的国际调查还询问学生最近两个月内网上被人欺负和欺负他人的频次。
为了让学生能够准确地识别自己被欺负的处境,问卷中特别向接受调查的学生解释了在何种情况下算是受到了欺负:“我们说一个学生受到欺负,指的是另一个学生或一群学生对他或她说了或做了令其讨厌和不快的事情。当一个学生被人以他或她不喜欢的方式反复戏弄时,或者当他或她被人故意排挤出某些事情时,那也是欺负。”问卷中还向接受调查的学生特别说明了几种不算受到欺负的情况:“两个势均力敌的学生发生争执或打架时,不算欺负。一个学生被人以友好的开玩笑的方式戏弄时,也不算欺负。”将势均力敌的冲突排除在欺负之外,实际上是要强调欺负是势单力薄的一方受到强势的一方的攻击。而将友好的玩笑排除在欺负之外,是在进一步强调欺负是势单力薄的一方受到强势的一方恶意攻击。这种说明是为了让接受调查的学生自我报告在校受欺负情况时,既不疏忽被人欺负的情况,也不夸大被人欺负的情况。值得注意的是,上述说明不仅是询问学生在校受欺负频次的指导语,也是接下来询问学生在校欺负他人的频次以及进行网上欺负调查的概念框架。换句话说,HBSC欺负调查所使用的是一个从受欺负者立场出发的“欺负”概念,而不是国际学术界早期调查所采用的从欺负者角度界定的“欺负”概念[5]。从受欺负者的立场出发认定和识别校园欺负行为,似乎已经成为国际惯例[6]。尽管HBSC研究采用《奥维斯欺负者/受欺负者问卷》,既调查学生受人欺负的频次,也调查学生欺负同伴的频次,但近年来研究者们倾向于采用受欺负的数据,去考查各地校园欺凌的现状和变化趋势[7]。
《奥维斯的欺负者/受欺负者问卷》采取利克特五级量表,询问学生在最近两个月里受欺负的频次。供学生作答的5个选项分别是:?最近两个月未受欺负;?最近两个月受欺负一两次;?每个月受欺负两三次;?大约每周受欺负一次;?每周受欺负好几次。HBSC研究者将选择后4项的人数除以提交有效答卷的总人数,便得到了学生在校受欺负的比率(%),以此作为评估各国各地校园欺凌情况的基本指标。本世纪以来,HBSC开展过4次问卷调查,分别有36、41、41、42个国家和地区参与调查,总共有近80万少年学生提交了有效答卷。4次调查报告公布了各地抽查11、13、15岁男生和女生的人数,以及各年段男/女生在校受欺负的比率,根据这些公布的数据可以计算出各地各年段学生(不分男女)和全体学生(不分年段)在校受欺负的比率(见表2、表3、表4)。
表2显示,世界各地每3-4个少年学生中就有1人报告自己最近两个月内在学校遭受过同伴的欺负,其中包括前面提及的4种情况:最近两个月受欺负一两次;每个月受欺负两三次;大约每周受欺负一次;每周多次受欺负。在这4种情况中,又以偶然受到欺负(最近两个月受欺负一两次)占绝大多数。如果把偶然受到的欺负计算在内,校园欺凌在全球范围内就是一种比较普遍的现象。即使在人民性情温和、友善、仁爱的国度里,学校也难以杜绝未成年学生之间的欺负行为。少年学生在校受欺负比率如此之高,使人不由得把欺负和受欺负视为少年儿童在势力不均等的人际关系中学会与人相处的一种难以避免的经历。学校似乎难以根除未成年学生之间的欺负行为,而更可行的做法应该是将学生受欺负的比率控制在一个正常的范围里。-年度,42个国家和地区名少年学生对HBSC调查提交了有效答卷,统计显示其中有28%的学生表示自己两个月内在学校至少受到一次欺负(见表3)。不妨把28%这个颇具代表性的比率视为学生受欺负率的正常数据,以此作为今后一段里各国各地衡量学校欺凌的基本标准。也就是说,学生受欺负的比率在28%以内就属于正常情况。
不过,把第?项“最近两个月受欺负一两次”的情况统计在内,所求得的学生在校受欺负比率畸高,偏离人们对校园欺凌的整体印象。为了更加全面和准确地反映学校欺凌状况,HBSC研究者一开始调查校园欺凌现象,就把“受欺负”区分为“偶受欺负(occasionalvictimization)”和“常受欺负(chronicvictimization)”两级水平,对校园欺凌现象进行二元描述和分析[8]。其中,“偶受欺负”相对于“未受欺负”而言,指的是最近两个月受到一次或多次欺负的总体情况,包括第????项反映的全部受欺负情况;“常受欺负”相对于“最近两个月受欺负两次或更少”而言,实际上指的是第???项反映的受欺负情况。相对来说,学生偶受欺负的比率(按照中文习惯下文改称“学生受欺负的比率”)反映各地学生受欺负的流行程度,学生常受欺负的比率反映各地学生受欺负的严重程度。
综上所述,学龄儿童健康行为(HBSC)研究国际调查报告的连续发布,相关研究报告的不断发表,推动了校园欺凌评估国际标准的建立和推广。世界各地站在受欺负者的立场上界定和识别欺负行为,统一采用《奥维斯的欺负者/受欺负者问卷》进行欺负调查,以学生受欺负的比率去评估各地学生受欺负的流行程度,以学生常受欺负的比率去评估各地学生受欺负的严重程度,使我们有可能对校园欺凌问题进行国际比较以及全球范围内的趋势分析。
三、校园欺凌存在地域特征和国际差异-年,有42个国家和地区参与了学龄儿童健康行为(HBSC)的国际合作研究。虽然调查所得的数据库尚未对外开放,但世界卫生组织欧洲地区办公室年初出版了英资(J.Inchley)等人主编的《学龄儿童健康行为研究-年度国际调查报告》,又名《在不平等中长大:年轻一代健康与福利的性别差异及社会经济差异》。报告撰写者在分析数据的基础上还进一步提出政策建议,因而被世界卫生组织欧洲地区办公室列为《少年儿童卫生政策》专辑[1]。根据这份调查报告所透露的各国接受调查的总人数及各年段调查对象的人数与受欺负比率,我们可以推算出各国少年总体在校受欺负的比率(见表3和图1),从中可以观察和分析校园欺凌的国际差异和地域特征。
在所有参加调查的国家和地区中,立陶宛的校园欺凌现象最为严重,名接受调查的少年学生中超过半数(54%)表示过去两个月里在学校至少受到过一次欺负。亚美尼亚校园欺凌最为轻微,名调查对象报告过去两个月里在学校受过一次或多次欺负的不到一成(9%)。也就是说,校园欺凌严重的国家学生在校受欺负率是欺凌最轻微国家的6倍。这说明校园欺凌虽然是一种全球普遍现象,但国际差异悬殊。
校园欺凌严重的国家和地区,除立陶宛外,还有拉脱维亚、比利时法语区、俄罗斯、葡萄牙、爱沙尼亚、乌克兰、威尔士、加拿大、奥地利、摩尔多瓦、保加利亚、罗马尼亚、苏格兰,这些国家和地区少年在校受欺负比率在1/2到1/3之间。校园欺凌居于平均水平上下的国家和地区有瑞士、格陵兰、英格兰、匈牙利、波兰、法国、卢森堡、爱尔兰、芬兰、斯洛伐克、马耳他,这些国家和地区少年受欺负率在1/3到1/4之间。校园欺凌情况比较轻微的国家和地区有以色列、德国、马其顿、荷兰、斯洛文尼亚、挪威、比利时荷兰语区、丹麦、阿尔巴尼亚,这些国家和地区少年受欺负率在1/4到1/5之间。校园欺凌情况轻微的国家,除亚美尼亚外,还有瑞典、意大利、西班牙、冰岛、克罗地亚、捷克、希腊,这些国家和地区少年受欺负率低于1/5。
总的来说,东欧的校园欺凌现象最为严重,立陶宛、拉脱维亚、俄罗斯、爱沙尼亚、乌克兰学生受欺负率分别排名世界第一、第二、第四、第六、第七。唯一的例外是亚美尼亚,在一群少年受欺负率畸高的东欧国家中,成了世界上受欺负率最低的国家,显得格外特别。此外,比利时法语区少年受欺负率也畸高(47%),与荷兰语区受欺负率低(20%)形成鲜明的对比,与法国的受欺负率(28%)高于荷兰(22%)有着某种对应关系。但是,这似乎并不是一种简单的对应。法国的受欺负率高于荷兰6个百分点,比利时法语地区的受欺负率却高于荷兰语区27个百分点。
校园欺凌情况轻微的则是一些南欧国家(意大利、西班牙、克罗地亚、希腊)和北欧国家(瑞典、冰岛)。此外,中欧的捷克也是一个受欺负率低(18%)的国家,与邻国奥地利(35%)、斯洛伐克(26%)、波兰(30%)、德国(23%)形成鲜明对比。
四、全球校园欺凌变化总体趋缓广泛的国际合作,多年的数据积累,让大家有机会从全球的视野去观察和分析校园欺凌现象的年龄特征、性别特征以及在时间上的变化趋势,从中可以细致地了解校园欺凌的真相。
(一)本世纪以来少年在校受欺负率呈下降趋势早在年就有人分析和报告过世纪之交(-年)欧美少年欺负行为的变化趋势[9]。年,又有学者对HBSC研究中33个国家和地区的数据进行二元逻辑回归分析,考察它们本世纪头10年内在校儿童受欺负的变化趋势[7]。另有报告专门分析意大利这10年来校园欺凌的变化趋势[10]。后两份报告都显示,近10年来少年学生在校受欺负的比率总体上呈持续下降趋势。
表2补充了最新调查(-)结果。数据显示,本世纪头14年里(-年)在校学生受欺负比率的下降趋势相当明显,总体上从34%逐渐下降到了28%。其中,11岁学生受欺负率从38%下降到了32%,13岁学生受欺负率从36%下降到了30%,15岁学生受欺负率从27%下降到了23%。在这14年里,无论从总体来看,还是从各年段看,在校受欺负的比率均有5-6个百分点的下滑。这说明全球校园欺凌的严峻形势有了一定的缓和,态势喜人!但是,从各国各地少年学生受欺负率的细目上看,情况又相当复杂(见表4)。
总共有32个国家和地区全部参加了本世纪以来开展的4次有关校园欺凌的问卷调查,表4中的数据显示出多种情况:少年在校受欺负比率呈明显下降趋势的有奥地利、克罗地亚、丹麦、爱沙尼亚、法国、德国、格陵兰岛、意大利、立陶宛、马其顿、荷兰、挪威、西班牙、瑞士、乌克兰15个国家和地区;捷克、匈牙利、威尔士3国少年受欺负率则总体呈上升趋势。波兰和俄罗斯少年受欺负率一度下降,年之后转而上升,呈U形趋势;希腊总体呈下降趋势,但在-年度突然暴涨,年之后又迅速下降,呈∩形趋势。葡萄牙和瑞典总体向好,唯女生在校受欺负的现象近年来有明显抬头。英格兰、苏格兰、拉脱维亚少年受欺负比率持续下降10年后,最近也有所上升;芬兰则相反,学生受欺负率持续上升,最近几年却有明显下降。更奇特的是,比利时荷兰语地区学生受欺负率呈下降趋势,法语区却呈上升趋势。加拿大和爱尔兰男生在校受欺负的比率在波动中逐渐下降,女生受欺负率却呈上升势头;斯洛文尼亚反之,女生受欺负率呈下降趋势,男生受欺负率却在波动中呈上升趋势。
总之,学生在校受欺负比率下降,校园欺凌现象日趋缓和,这是大势所趋,个中原因却有待查明。另一方面,大势之下不乏例外。个别国家逆流而动,特别是捷克和匈牙利,这两个国家少年学生在校受欺负的比率虽然低于国际平均水平(28%),却在缓慢而持续地上升。波兰和俄罗斯这两个校园欺凌比较严重的国家,前半程出现好转,后半程又强烈反弹。英格兰、苏格兰、拉脱维亚等国的校园欺凌最近也显露反弹迹象,葡萄牙、瑞典、加拿大、爱尔兰等国的女生受欺负的比率最近也有升高。这些与大趋势不一致的现象,都值得深入研究,系统分析,以便从中吸取经验教训。
(二)少年受欺负率随年龄增长而下降表4显示,-年度接受HBSC调查的11、13、15岁少年中近两个月内在校受到同伴欺负的比率分别为32%,30%,23%。总体而言,全球少年学生在校受欺负率是随着年龄增大而下降的。稍细观之,少年受欺负率在11岁达到峰值,此后两年平稳下降,13岁之后急剧下降。仔细观察,参与调查的42个国家和地区中有26个完全明显呈现上述变化趋势,但也不难发现在这个全球总的变化趋势之下有不少例外。例如,奥地利、克罗地亚、德国、希腊、格陵兰、爱尔兰、拉脱维亚、马其顿、摩尔多瓦、罗马尼亚、斯洛文尼亚、威尔士这12个国家和地区,少年在校受欺负的比率到13岁才达到峰值,此后迅速下降。又如,捷克、英格兰、法国、葡萄牙11岁学生和13岁学生在校受欺负比率近乎等值,就是说这4个国家和地区少年受欺负率在11-13岁这段期间相当平稳,13岁之后才急剧下降。
上述受欺负率随年龄增长而下降的趋势,还存在着性别上的细微差异。表4最后一行的数据显示,11、13、15岁男生在校受欺负率依次为34%,31%,29%;女生在相应年龄阶段受欺负率则分别是30%,30%,27%.首先,男生这11-15岁期间受欺负率下降了5个百分点,女生下降3个百分点,显示出男生随着年龄增长比女生更快摆脱受欺负境地的趋势;其次,男生受欺负率的峰值出现在11岁,女生的峰值持续到了13岁。
综上所述,各国各地少年受欺负率是在11-13岁达到峰值,13岁之后急剧下降;全球少年学生在校受欺负率总的趋势是随着年龄增大而下降,根据这个趋势可以推测(因为缺15岁之后的数据),总体而言多数少年学生从15岁起会逐渐摆脱同伴欺凌的困扰。
(三)男生受欺负率高于女生但随年龄增长而逐渐接近女生-年度调查显示,阿尔巴尼亚等26个国家和地区男生在校受欺负率高于女生;英格兰、威尔士、爱尔兰、加拿大、荷兰、斯洛伐克、卢森堡、拉脱维亚、摩尔多瓦、瑞典这10个国家和地区则相反,女生在校受欺负率高于男生;德国、荷兰、比利时语地区、匈牙利、丹麦、立陶宛6个国家和地区,男女生在校受欺负率大致相当。总体而言,接受调查的男生在校受欺负率(29%)略高于女生(27%)。
受欺负率的性别差异在各个年龄阶段又表现各异:亚美尼亚等16个国家和地区11、13、15岁男生均高于女生;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加拿大、拉脱维亚、瑞典这6个国家和地区反之,3个年段都是女生高于男生。意大利、希腊、罗马尼亚、瑞士、冰岛、立陶宛11岁男生高于女生,13岁男生与女生持平,甚至反过低于女生,但到15岁恢复成男生高于女生。荷兰11岁女生高于男生,13岁发生逆转,男生高于女生;克罗地亚、捷克、比利时荷兰语地区、德国、匈牙利、摩尔多瓦、卢森堡、威尔士,11岁男生高于女生或与女生持平,但在13岁或15岁发生逆转,女生高于男生。挪威和斯洛文尼亚11岁和13岁男生高于女生;丹麦和法国11岁男生高于女生,13岁反过于女生高于男生;爱沙尼亚则11岁女生高于男生,13岁反过来男生高于女生;但这5国家男女学生到了15岁在校受欺负率都大致相当。尽管情况复杂,但各个年龄阶段男生的受欺负率总体而言高于女生,在11岁高出3个百分点,在13岁和15岁高1个百分点。
总而言之,男生在校受欺负率高于女生,并楚那个而逐渐以此作为标准去衡量各地校园欺凌是否超出正常范围。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接近于女生,甚至发生男生受欺负率低于女生的逆转。相对而言,女生中最常发生的欺凌是关系性的间接欺凌,男生更常见的是直接欺凌。现有的数据似乎在提示我们,间接性欺凌给人造成的困境不同于直接性欺凌。随着学生年龄的增长和社会性的发展,间接欺凌的手段会变得更加精致,更加隐蔽,也就更加难以摆脱和克服。
五、对我国的启发及有待深究的问题根据世界卫生组织学龄儿童健康行为(HBSC)研究团体的国际调查报告提供的基础数据,进行校园欺凌的国际比较研究和全球趋势分析,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校园欺凌的真相,可以为我们认识和理解我国校园欺凌的现状和趋势提供某些见识和启示,甚至帮助我们纠正对校园欺凌的某些刻板印象。
近年来我国校园欺凌的恶性事件不断曝光,引起全社会重视的同时,也不断地加剧社会焦虑。各种媒体推波助澜,以极端个案妄言学校现状,使得民众有了越来越强烈的印象,认定我国校园欺凌现象日益严重,现状堪忧。可是,从全球范围看,校园欺凌现象在最近十多年里是在逐渐下降的。凭什么断言我国学校欺负现象日趋严重呢?就算我国校园欺凌的发生率在逐年提高,其严重程度到了异常水平么?如前所述,最近一次国际调查表明全球少年学生中有28%的人两个月里在学校至少受过一次欺负。平均下来3-4人中有1人在学校偶尔受到欺负,可谓全球常态,似乎用不着大惊小怪。我国少年在校受欺负的比率超过了这个常数么?没有调查,就没有资格妄断;没有与国际对接的调查和比较,就难作准确判断。
我国学者自行开展的一些调查已经查明,相对来说我国小学欺凌现象最严重,而高中则显得不严重。这个结论容易将校园欺凌的干预重点引向小学。我们似乎并没有在意从小学欺凌严重到高中不严重这种变化是从何时发生的。HBSC调查表明,少年期才是校园欺凌变化的关键期,学生受欺负率在11-13岁达到峰值,到15岁开始急剧下降。因此,校园欺凌干预的重点应该放在11-13岁少年群体上,也就是放在小学高年级与初中低年级学生身上。鉴于校园欺凌是一种普遍的全球现象,更鉴于少年学生从15岁开始受欺负率会急剧下降的普遍事实,对于少年学生偶尔受到轻微的欺负或轻微地欺负同伴似乎宜持稍微宽容一些的态度。 欺负与被欺负是势力不对等的双方在互动过程中发生的一种不幸,却是少年学生在学会与比自己强势或弱小的同伴进行公平交往过程中往往难以避免的经历。需严加管控,防止严重欺凌的发生,降低常受欺负的比率,但对偶然发生的轻微欺负行为不宜大惊小怪,小题大做。有人呼吁在校园里彻底铲除欺凌行为,其意甚善,精神可嘉,却不现实。
我国以往的多数调查表明男生比女生更多地卷入校园欺凌事件,因而倾向于更加重视男生欺负和受欺负的防范和干预。可是在近年来披露的校园恶性欺凌事件中,卷入者多为少女。这种新动向,引起社会的格外关切。这种新关切,得到了国际调查数据的支持。世界卫生组织公布的HBSC国际调查数据表明,男生受欺负的比率虽然总的来说高于女生,但是随着年龄增长逐渐接近于女生,有些国家和地区的男生到15岁在校受欺负率甚至低于女生;男生受欺负率的峰值出现在11岁,女生峰值却从11岁持续到13岁。这些发现提示我们要针对受欺负的性别差异制定不同的保护和干预计划,尤其需要突破传统思维定势,更多地 还有一个更加根本的问题需要讨论。前面利用世界卫生组织公布的基础数据,分析过少年在校受欺负的年龄特征和变化趋势。这些数据一般都被解释为少年学生受欺负的客观事实的变化,但数据显示的也可能是少年主观感受的变化。当然,也有可能两者兼而有之。在HBSC研究所使用的调查问卷中,虽然对欺负和受欺负作了尽可能详细的说明,以防调查对象疏忽或夸大校园欺凌现象,但是,让学生自我报告欺负和受欺负的频次,还是不免会受到报告者本人对欺负本身理解的影响。11岁少年与15岁少年相比,各自眼中的欺负可能并不完全一致,因而对自己是否欺负他人或受人欺负所作的判断可能存在差异。随着年龄的增长,少年或许更加能够识别出真正的欺负,因而在答卷时将一些不属于欺负的同伴攻击行为排除在外。这样一来,他们报告的欺负和受欺负的频次就会锐减。
本文发表于《教育发展研究》年第20期,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教育学一般课题“儿童欺负判断发展研究”(BEA)和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反校园欺凌的教育实验研究”的一项成果。作者顾彬彬博士系南通大学副教授,黄向阳博士系华东师范大学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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