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医之肺性脑病

林公，广府人，居于荔湾河畔。幼起嗜烟，年长后辄日食数包。及老矣，乃成肺疾。冬春之季，喘憋不已，痰粘如胶，日渐枯瘦，然吸烟不辍。

数载之间，公长来就医，医护皆视为故友。每来，则谑之曰：“林公复来矣”。予抗炎、平喘，祛痰、治咳药施之。稍舒，谢，还，乃复就烟。未几，则又返院焉。劝其戒之，不听。笑曰：“命当不久矣，更哪堪受禁烟之苦哉，且乐之”。医护叹而无策。

医经有云：夫慢阻肺者，不可根治，药之所至，唯缓其表症，暂解其苦而已。冬去春来之间，林公乃每况愈下，日渐衰竭。某日，家属携其复诊，谓其夜不能寐，气喘如牛，谵妄乱语。

时有医者，学生也，收治公于院内，药之，无显效。及夜，公于病房内临窗而坐，手挥白绢，高呼：“救吾命也，救吾命也。”病友皆嗔怪之。医者急往而察之，问症，公作惶恐状，答曰：“此屋多鬼，速救吾命也。”医者斥之：“此病院也，何鬼之有哉。”公闻而泪目：“鬼方临之，欲夺吾床，谓床为其所有也。“医者念其失智，久思而无良策对之，窘而还。如是反复数日，终无医，乃殁于清明，享年六十有余。

夫肺病科内，若林公者，非殊实众。概因长年嗜烟，罹患肺疾，而终死于呼吸衰竭之患者，竟无数也。而年久日深，学生亦渐不惑，白发而谢顶，终成师焉。

某夜中元，某科请师会诊，谓一患者，癫狂发作，众皆无良策而对之，师初阅其病历，乃一慢阻肺患者，已有呼吸衰竭之症，叹曰：“难治矣。“遂深入病房之内，见一老者，形体枯瘦，胸如桶状，临窗而坐，手持白绢，回首见师来，作惶恐状，高呼道：“此屋多鬼，救吾命也！“

师心中猛醒，乃惊呼：”此非林公乎？林公竟复来矣。“

异公子曰：嗟乎，烟草之害猛于虎也。夫慢阻肺者，多为此所累，终死于呼吸衰竭矣。然林公者，癫狂何故？非鬼也，乃因肺之废气不得排出，蓄积于脑，谓之肺性脑病也。得者多幻觉，谵妄，乱语。病之终末，药难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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