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agLife一个人的救赎

本本文长度近一万字，阅读全文约需二十至四十分钟你之所以不幸并不是因为过去或者环境，更不是因为能力不足，你只不过是缺乏「勇气」，可以说是缺乏「获得幸福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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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年十二月的某个夜晚，楼道的灯光透过玻璃，映在地上的余晖中凸出一块冷光。我知道对床的兄弟没睡，给他发了如下的消息。

“东琳，没睡吧，能不能明天，医院，精神科。”“我是认真的，我感觉我，可能得抑郁症了。”“我不知道你在笑什么，如果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开玩笑的话，我还是自己去吧。”“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吧。”早晨起来，发现他回复了我一堆问号。不知道在那样的状态下，我是怎么鼓起勇气，医院里我最熟悉却又最陌生的科室，精神科。二零年十二月十六日，我正式被确诊为抑郁发作，开始服用盐酸文拉法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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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起，夜晚闭眼在主楼前广场上失重的旋转、大清早全副武装躲在立人楼那间整个上午都不会有人的教室、靠着椅背被保洁大妈闯入的午休，我以为的快乐和释放，是心的恣意哭泣和秋风扫过前的片刻宁静。怪叫、哀吼、鼻腔内抽吸动作的无序组合、无意识发出的怒音、接不上气但停不下说话发出的气泡音，它们代表了多么野蛮且来不及处理的情绪，关着门的精神科室，只有我和医生知道。“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我这里能给你提供的帮助就是药物，吃了药以后你可能会好一些，先帮助你把正面临的考试度过。”“医生，如果我现在选择吃药的话，是不是就要吃好久了，不是吃几天就能停的啊？”“这个药如果你开始吃，最起码要吃六个月，开始吃药时剂量慢慢上去，停药时剂量再慢慢下来。”我沉默了，然后我轻而易举的就选择接受了我得病的现实。付款，拿药，取医嘱，就像是只老鼠，悄悄地夹着尾巴隐没着自己的身影，模糊在背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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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好像在抗拒着，害怕被人发现表面正撕裂着的伤口；心灵却彻底松开了缰绳，堕入无人之境后跳起了芭蕾。我好像找到了借口宽恕我自己，宽恕我的无能，宽恕别人的错误，宽恕自己还活在世上。从不聪明的勤奋者到彻彻底底的废物，一念之间，价值观在我亲自宣判下崩塌。我开始为一切的现象找理由，无论什么事都无法集中注意力、脑子明显不好使、整宿整宿失眠、脱离群体单独呆着、破坏所有的关系包括家庭宿舍和朋友、以减肥为由的吃不下饭等，虽然它们确实是抑郁症的症状，但那时的我却无法正视它们，反而喜欢打自己的哈哈。“诶，我就是没以前聪明，现在就是个废物，这怎么还没去死啊。”我替世界感到悲伤，美好的事物怎么在我眼里就褪去了颜色，欢声笑语怎么只会让我感觉到愤怒。我不再对任何东西感兴趣，站在人生重要的十字路口，看着大家都登上了方向明确的大巴，我却只想把自己埋葬在此处，因为我知道，现在离去了注定上不了天堂，但我没得选，我不知道哪里才是真正的地狱。好累好累，就让我，停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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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很清楚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二零年五月二十五号的那个夜晚，穷途陌路，图穷匕见。关阳同学出出好戏，停笔于此，苦留一人难倚枯木。原本我认为使我患病的是，关阳同学见我于一滩死水中，为求天上甘露而借力一脚断我生路，同时撇得一身洁净。后来我真正明白，为求红颜牺牲金兰，虽然值得为人诟病，但称其为道德沦丧确有些许不妥，无论怎样终其个人选择罢了。而真正令人可耻憎恨者，是画下大饼永远吃不到嘴里，是许我那张明知无法兑现却偏要画下的更大的饼，是无饼可吃饥寒交迫之时关在我房门外的一扇扇铁门。冷暴力，是你亲手为我关上的一扇扇铁门，我甚至不知道，门口冻死的尸体你有没有亲眼视察、有没有为其惋惜。事到如今，我仍旧想不通的是，那个大冬天愿意为我脱下大衣的人，怎么从血肉之躯变成了放他人血取自己暖之人。不过，到此为止，我不想再去探讨人性的黑暗，即使换上了钢铁心脏，我也觉得肮脏。三番五次，甚至是在得知我得病后，仍然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对待我，加重我的病情。从删除你的所有联系方式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选择，不再觊觎看似温暖的幻想，也许某天，也许某年，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这份刻意。从照片到留言，抹净我的足迹，我便像是不曾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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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后的复诊，因为文拉法辛导致的嗜睡症状已经严重影响到了生活，没有办法再增加其剂量，所以医生给我加入了一剂新抗抑郁药——氟西汀。吃上这两个药的我，对除了睡觉以外的所有事都提不起精神了。晚上十二点睡觉，次日中午一两点醒来，我害怕回到四个人的空间，宁愿静静的躺着被室友误认为还在睡觉，直到吃晚饭的时间才愿意起来和室友一起出去吃点东西，或是继续装睡，这样就真的一个人呆着了。大概这辈子都再也不会去吃食堂的肉夹馍了，那是那段时间我吃过的最多的东西。其他的饭都不好带，最主要的是，我也吃不完。某天睡过忘了和室友说帮忙带饭，自己也懒得下楼，发现前一天室友帮忙带的面包还没吃完，嚼几口面包，一把红红绿绿的药片就着水咽下，今天吃饭这事算是成功打卡了，吃药的任务也完成了，没有情绪的刷新了下一次吃药的倒计时。不到两周的时间，我瘦了五公斤。氟西汀抑制食欲的副作用之大，以至于第二次复诊的时候被医生立刻叫停。二一年的元旦，我的计算机里找不到天青色的色号，我好想借助遥感技术分析分析大气辐射的成分。嘈杂的面馆，小份都吃不完的我，却奢求品一品老天的泪水还是不是咸的。我在我的世界里走失了吗，还是我的世界已经不属于我了，我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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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最后的理性告诉我，这么多年一直支撑着我的东西是什么。“咱老爷，生前也是个体面人。”“诶，不是我说，有时候咱老爷也属于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了。”“受罪确是受罪，但老爷不就是为了他还在世时家里的那座危楼不倒，这要倒了，你我又何处营生呢。”我向辅导员提出了缓考的请求，从辅导员看见我吃惊的表情上我感到了一丝欣慰——起码我脸瘦下来了。在辅导员和学院老师们的充分理解下，缓考的办理非常顺利，没有任何苛责，对于那时走投无路、就地躺着的我来说，这份卸下的压力成就了一片肆意翻滚的草场，苦苦支撑的地面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坍塌下去，地势的倾斜，使得我可以不用自己努力就驰骋在那片只有我一个人的草场上，被负氧离子亲和的包裹着，空气都增添了多一丝甜味。原来，只要坚持活着，自己不动手，地球也会用它的方式拯救我。因为暂时不用考试，PPT一翻页就全然忘记前一页的内容、十目一行都无法理解的现象也都被我抛在脑后，或是可以接受了，再加上看着“痛苦”的室友们准备考试，我的心情逐渐变得好了起来。果然人这个社会性的动物，幸福快乐也可以通过比较得到。距离下次复诊还有一周左右时，我开始迷上了一款叫“原神”的游戏，这款游戏其实室友、身边的同学朋友早就在玩，它确实也是一部值得体验的游戏。之前没玩的原因很复杂，或是害怕自己迷恋其中花费太长时间，或是经营不好自己的游戏反而会让自己很焦虑，不过我唯一清楚的是，如果我是一个心理健康的人，我不会连尝试的决定都不敢做出。我过上了多少孩子梦想的生活，一天只做三件事，吃饭睡觉打游戏，却是我从未想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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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在游戏里的日子过得很快，重点不在于时间的游走，而在于我终于沉了进去，可以耐心的等游戏里的角色说完每一句话、讲完每一个故事而不主动地选择跳过，可以在游戏过程中不主动拿起手机转移视线。我终于，能够试着感受当下的感受，专注在一件事情上。一月十二日，医院复诊后停止了氟西汀的服用。一月十四日，回到了心心念念父母的身旁。一月十六日，我见到了这位拯救我身体的邹医生。初见邹医生，一种冰冷、没有情感的专业感让我有点不知如何应对，像是不知道该坐着还是站着、手不知该放在桌子上还是腿上。与温情脉脉直接承载了医院向医生不同，在邹医生面前，我好像更能稳定下来一条条的叙说我的症状和在我身上发生的那些浓墨重彩。当然，客观的来说之前吃了一个月的药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我独自和邹医生沟通完后，我父母二人也在我不在场时与医生进行了沟通，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目前我确实处于抑郁状态中，但具体是否为抑郁症，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才可以下定论。除了预约之后各种各样的检查外，用药方案也发生了变化，原本的盐酸文拉法辛片剂是短效药，换成了长效的缓释胶囊，剂量仍然是mg，在此基础上还增加了富马酸喹硫平片用来改善睡眠质量低下的问题。举手投足间，邹医生的果断和干脆让我和我父母踏实了不少。心电图、血常规、甲功、头颅核磁共振和各式各样的心理测评接踵而来，从小到大我从没有生过大病或出过事故，这一切叫得上来名字的检查对我来说都是陌生了再陌生。更是在头颅核磁共振后因图像不够清晰需要再做一次打入造影剂的加强核磁共振，周围的患者看我打着针走进了放射室的样子大概也是一脸懵。在核磁共振的机器里，我不敢睁开眼睛，我害怕某个巧合的失误让我的记忆停留在那机器的黑暗中。我默数着机器共振时发出的响声，一，二，三，四，五。扎着针的手臂也试着预测未来，什么时候会有一只充满温度的手来注入冰冷的液体，我想会不会我是那亿万分之一对这液体过敏的人，会不会我最后看见的人，不是我的爸爸而是这位放射科的医生。一切的一切，都让曾无数次在阳台上那要不要跳下去的思考变得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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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神经内科、耳鼻喉科、内分泌科的诊断后，得出的结论是我身体的各项激素水平处于正常状态，也就是说目前我的抑郁状态不是身体器质性的病变引起的。最后一途，临床心理科，可以彻底确诊为抑郁发作（单相抑郁），同时还要警惕转为双相情感障碍（双相抑郁）的风险。由于我目前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呆在家里，再加上还要过年，就无法给我安排固定疗程的物理治疗，目前也就只能以药物治疗为主。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们常说，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但是问题又来了，大石头如何、何时才能消失，又变成了我们家每个人系在心里的大石头。说起家，在外面我还有一个大家庭，我离不开他们每个人。“我渴望见你一面，但请你记得，我不会开口要求要见你。这不是因为骄傲，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无骄傲可言，而是因为，唯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我们见面才有意义。”这是我回来时更新的一条朋友圈内容。那时的我，还认为自己得病是因为自己没有直面问题，是因为关阳同学谈恋爱而选择远离整个朋友圈。这句话说给我自己，希望自己始终要坚强的站着而不要哀求跪下，更是说给关阳同学，希望他真的觉悟到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使他曾经最好的朋友病入膏肓，希望他不要逃避、勇敢面对、共同承担。或许他没有看见，所以我们仅在开学前匆匆相见一面，还是在我这个病人主动给他打电话邀请之下。幸好，外面的这个大家庭，总是温暖的双手拥抱了我心里的这个小朋友。许多个下午，我坐在你们每个人的对面，看着你的眼睛，认真的对你说。“有个事，我觉得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得病了，是抑郁症，去年十二月的时候。”紧接着，在你们震惊失声的时候，我一遍又一遍的述说各种症状，以试图把画面描述的更加清晰。惊讶是对我的担忧，平静是认为我拥有处理这个问题的能力，我愿意这样去理解。无论如何，当你愿意单独坐在我的对面耐心的听完我的变故，我就已经满足了。我们的距离或近或远，但出游时我的勇气都会被你们点燃，脏话连篇的问候，毫无顾忌的投篮，理直气壮的变傻，毫无遮掩的展现自我。善意并没有刻意包围我，它只是经过，生逢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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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是除夕的夜晚，电视机里传来几十年相同的喜悦，饭桌上本应有的祝福变成了早日康复。我带着试探的心给那位在天上放牧的同学发短信，希望我们还可以做回朋友，也许是借着过年的喜气，他爽快的通过了